人必生活著,爱才有所附丽。----鲁迅《伤逝》
时隔多日,我们所有人可能都没有想到,2020年的春天是以这样一个意外的姿态拉开了序幕。
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伴随着武汉封城,群体活动禁止,一种从未听说过的疾病--新冠状病毒肺炎就突然强行出现在了我们的生活中,它用它强大的力量,让我们措手不及,结束了一直以来平凡而普通的生活。
那个时候,可能有的人在忙着预订春节回家的机票,而有的人在置办春节期间的物资,而你,可能正在家里陪着父母孩子一起吃饭……
生活规律得仿佛生了锈一般,既让人轻蔑,又让人害怕,但同时也是一种保护,让我们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生命的宝贵。
疫情发生后,物资紧缺、前方告急,病毒无处不在,生命受到威胁。尤其在疫情的重灾区,焦虑、恐惧、悲伤、害怕、绝望,无助、无力,孤独、失控,被抛弃感……这些复杂的情绪时刻围绕着我们,无处可逃。
而疫区以外,被迫居家隔离的我们,也正在感受着同样的命运。被困家中,生活怎么办?工作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每一个人似乎都被疫情联系起来,都不得不面临同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让自己活下去!因为,当个体面临生存和死亡的选择时,我们似乎都无力思考其它问题,这是真实的绝望。
正如湖北省作协主席李修文所言:我的心是乱的,现在没法写作。生活已经把你打回了原形,水落石出之时,你就要承担一个人在这样一个境遇下的职责,尽一个人的本分。至于写作,那是以后的事。
这个时候,我们会突然觉得,活着这件事,比任何一件事都重要。
正如作家余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但同时,我们也会不由自主去思考这样一个终极的哲学命题:我们真的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吗?那么,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的确,在这样一场重大的灾难中,我们会突然被迫面临这样一个思考题。很多朋友会快速的回顾自己的一生,我到底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而活?似乎自己的人生在一这瞬间忽然失去了原本赋予它的意义。
当我们真实的面对没有床位,生命无法继续下去的绝境时,很多朋友的价值观体系也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他们会思考:如果疫情过去,我依然活着,那么我应该怎么活?以前的我,是不是活错了?很多人会觉得:人生真的有意义吗?从而陷入了一种无意义的体验当中。
其实,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种无意义体验,其实只是一个替代品,问题的核心其实在于死亡、无力感和孤独所带来的焦虑。而现实中的我们,也正在用努力的活着去对抗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焦虑。因为,生命跟死亡相比,前者才是无限的。
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预先设定了人生必得有意义这个概念了。那么,我们为什么需要意义?这可能首先需要从我们生命的存在方式谈起。
人存在于世界上,有三种表现方式:
1. 存在于周围世界(自然环境)之中
2. 存在于人际世界之中
3. 存在于自我世界之中
在居家隔离的日子里,我们首先与周围世界切断了联系,每天只能从手机、电视里获得一些零星的、间接的讯息。
同时,我们也与朋友、同事切断了联系,无法再通过工作、事业或人际交往来呈现自身的价值感与优越性,更无法与他人建立情感联接,这让我们自体的存在感又进一步被降低。
而这种日复一日的隔离生活,让我们可能更多的需要与自己相处,属于一个独处的空间里。
我们不再自由,感受到孤独,无所事事,生活突然变得没有秩序感,失去了日常的结构,很难获得自身的价值感与存在感,而这种失控的感觉,会让我们更加焦虑。
因为,当我们可以意识到自身的存在时,就能够超越各种分离,实现自我整合。在这种意义上,存在感是通向人的内心世界的核心线索。存在感越强、越深刻,个人自由选择的范围越广,人类对于自己命运的控制能力就越强。
反之,当一个人丧失了存在感,意识不到自我的存在价值,就会依赖于他人、物质等方面,无法自由地选择和决定自己的未来。比如:尝试控制他人、物质滥用、酗酒家暴等。
我们需要意义,因为意义的意义之一,就是降低焦虑。意义的存在,能够减轻人类在面对缺乏规则和结构的人生及世界时所产生的死亡焦虑。
我们需要意义,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理由:一旦一种意义感产生了,价值观也会随之而产生,反过来,价值观也能够强化人类的意义感。
托尔斯泰曾经也面临过他的人生意义危机,他曾经问过自己:我为什么要活着?我应该怎么活?我为了什么而活?这些问题,其实都表现了对价值观的需要,意味着我们需要有一套让自己如何去活的准则或原则,这些都是让我们的人生有存在感、有意义的基础。
价值观使得我们把可能的行为放在某种被认可或否定的等级中。例如:如果一个人的意义体系强调为他人服务,那么他就很容易发展出某种准则或信念,认为某种行为是正确的,某种行为是错误的。
类似于在这次疫情中,我们对医护人员奔赴前线救助民众的举动,我们对李文亮医生的预警行为,都给予了赞扬和鼓励一样。因为,人类是通过一连串的决定来创造自己的,同时也让我们能够活在群体中,我们拥有共同的信念系统,我不仅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也明确的知道别人可能会做些什么。
从这个基础,我们就可以理解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在我们生活中的运用了。他提出,人类存在的需求主要有以下六个层级:最基本的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爱与归属的需要、尊重与被理解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自我超越的需要等。
请各位仔细观察这张图,你会看到,在这场灾难中,尤其是身处疫区的朋友们,对于目前的他们而言,基本的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可能才是更有意义的一件事。因此,能够活着,并且健康的活着,本身就是人生的意义。
本届奥斯卡最佳剧本奖,韩国电影《寄生虫》里有一句非常精彩的台词:不是有钱却很善良,是有钱所以善良,懂吗?如果我有钱,我也会很善良,超级善良。因为过得好的人,更容易成为好人!
而当人类满足了缺失性需求,也就是最基本的温饱和安全感需求时,我们就会进入到成长性需要的追求过程中去。疫区以外的朋友,在相对安全的隔离生活中,有些人可能会思考:如果疫情过去,我依然活着,我应该怎么活,才是有价值的一件事?
当你在思考这样的问题时,那么恭喜你,你不仅仅是为活着本身而活了,你已经进入到了存在主义的第二、甚至第三个层级,那就是:在人际关系和周围世界的层面而活着,为满足自己的社会需求、个人价值、超越自我而活着。
例如:在亲密关系中,我们会希望得到爱与被爱的归属感;在社会关系中,我们会希望获得别人的认同,朋友的喜欢,或在事业上成就自己,赢得他人的赞赏和尊重;例如:钟南山院士、李兰娟院士等。
当然,更多的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生命的不同情境下,都会有自己独特的选择,这里面也呈现出每个人不同的价值观。对于每个独立的个体而言,我们更希望能够发挥自己的潜能,实现理想;甚至超越自己,成就与众不同的人生。
为了对抗死亡,为了缓解焦虑,我们都希望在死后留下有价值、能够发挥作用的东西,来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这也正是人类努力超越死亡的一种表现。
因为,一个欲望满足后往往又会出现另一个欲望,人类几乎总是在希望着什么,寻求着什么,这是贯穿一个人一生的特点。而驱使人类不断追求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需求,而不仅仅是生理上的不满足。当我们愿意并且能够探索自己究竟想从生活中得到什么的时候,我们就接触到了人生的本质。
需要永不停息,人类永不满足,这就是人生。
疫情之前,我们在大城市努力打拼,希望成就一番事业,让父母荣光;疫情之后,却发现病榻前无处就医的父母,需要的仅仅只是子女的陪伴与健康。
疫情之前,我们整天忙于工作和挣钱、朋友和聚会;疫情之后,我们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生命中的重要关系,希望未来可以调整自己生活的重心,让自己的人生与身边的亲人紧密相联,多陪伴孩子和家人。这些都是我们从这场灾难中所获得的新的人生体验,新的价值观的建立,新的人生意义的选择。
因此,从某种角度来看,如果把这场疫情当作是一次危机事件的话,那么它一方面是危险,另一方面也是新的契机,至少让我们可以重新看到生命的本质,以及人生在不同阶段的不同意义。
而这次疫情,也可能是我们人生中一次难得的经历,在这个过程中,你离开了那个混混噩噩的自己,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什么人值得你爱,什么人应该放弃。
因为,只有面对死亡,以及它所带来的焦虑时,我们才会具有一种紧迫感,一种实现我们自身潜能的动力。所以,生命的有限性不仅是人类生命的实质特点,也是生命意义的真正组成要素。
最后,请允许我用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中的一段话来结束今天的内容:
暴风雨结束后,你不会记得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你甚至不确定暴风雨真的结束了。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当你穿过了暴风雨,你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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